【昊凤】千岁千梦 二

柏麟-禹司凤

前世今生

第二章 千梦

从盐沧山回来后,禹司凤一直有些恍惚,在老周的课上都打起了瞌睡。果不其然,上课二十分钟后,一根粉笔头飞到了他脑门上。禹司凤站起来,一边看着黑板上的题目一边心算着。

齐枫收了笔,默不作声地将一张纸条推到禹司凤跟前。

“我说小齐,你这么照顾人,干脆期末考也替禹司凤考了呗。”老周在讲台上拿着教尺,隔着二十排阶梯教室的椅子仍然目光如炬。

 

“我明明会写那道题,为什么要把答案给我?”

两个小时后,九食堂的超市里,禹司凤给自己买了根冰棍,舔的时候又斜了齐枫一眼。

齐枫把两份黄焖鸡摆在桌上,心虚地朝禹司凤笑了一下,“我以为你刚睡醒反应不过来。”

“我没睡着。”禹司凤皱眉看着那一份黄焖鸡,“你点错了,我不吃禽类。”

不过他又拦下了要扔餐盘的齐枫,禹司凤道:“我不吃但没让别人也不吃,这两份你都吃了吧,别浪费。”

“那你吃什么?”齐枫说,“我再给你买。”

禹司凤摆摆手,他拿着那根冰棍站了起来,“我先回宿舍睡了,这两天赶路一直没睡好。”

宿舍里没什么人,大多去打篮球发泄精力了,只有若玉一个人戴着耳机玩一款操作类游戏,手指在键盘上几乎翻出花来。

“怎么样,拒绝了吗?”若玉摘下一边的耳机,偏头问。

禹司凤摇摇头,给自己拿了几件衣服便进去冲了个澡,洗完出来后若玉的电脑屏幕又是另一款游戏,显然刚才那个已经被他通关了。见禹司凤拉上床帘要睡,若玉便熟络地将机械键盘换成了蝶式键盘。

床帘已经是高度遮光的材料,但禹司凤还是要戴上眼罩和耳塞才能躺到枕头上。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509小公主。

这回他睡的很快,像一种急速的,却没有任何失重感的下坠,他落入了一张梦网中。然而,酣甜梦境并没有袭来,相反的,他恍若被逼到小小的墙角处,头不能抬,脚不能伸,就连视线也剥夺了。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受,但是这已经是在梦里,他无法醒来。

保持了一会儿这种“蜷缩”的姿态后,禹司凤的手脚都有些麻木了,他在黑暗中喘息了一阵,却发现不知在何时有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脖颈,顺着他的肩颈线抚弄着,连耳垂也不放过。禹司凤下意识地想要逃,却只能摸到身后冰冷的墙壁。接着,那人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手掌触及到的地方越来越不可言说。禹司凤被弄的疼了,却无法张嘴说一个不字,因为就连他的嘴唇也被这个梦里的陌生人咬破了。他的眼睛肯定红了,但他还是看不见。接着,衣服下摆被拉了起来,禹司凤一惊,梦可以这样真实吗,连自己的衣服都能感觉到。他伸手去按,自己的手却轻而易举地被男人的手覆盖,紧接着,自己的两条胳膊都被男人抬了起来,狠狠地禁锢在墙面上,于是暴露出来的脖颈便显得无比脆弱,可容人轻易掠夺。最后男人和他紧密相连的时候,他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间歇地发出阵阵呜呜的哀鸣。

这个梦是如此的逼真可怖,以至于禹司凤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如同溺水的人游出水面一般大口呼吸着。他还是看不见,便猛烈地向后退逃离着那个男人,直到身体碰上了床架才反应过来是眼罩遮蔽了视线。他猛地摘了下来,现实的光亮涌入眼帘,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哭了。

平稳呼吸后,禹司凤掀开床帘的一角,喊了一声若玉。

“有什么事吗?”若玉回头道。

“我刚刚,睡觉的时候,”禹司凤一字一句道,“有人进来宿舍吗?”

若玉摇摇头,又指了下门,“一直锁着呢。”

禹司凤点点头,又躺了下来,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戴上眼罩。

这只是一个梦,禹司凤对自己说,一定是的。

然而他却无法忽略浑身的酸痛。

 

这个梦没有放过他。接下来的十天,只要入睡,他仍然会落入这个梦境中。然而痛苦没有变成麻木,畏惧也没有变成习以为常,他不戴眼罩,不戴耳塞,甚至撤去了床帘,这都没有用,他仍然会做同样一个噩梦。不过用“同一个”来定义有些不准确,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是在树下,有的时候是在船上,但那种与世隔绝,束手无措,最后任人宰割的状态是一样的。最后这种崩溃的情绪传到了梦外,他甚至担心自己有没有在夜里那样失态地叫出来。到后来,禹司凤甚至敢断定他的那些朋友看他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若玉发现禹司凤这种状态时,后者已经两天没吃一顿饭,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却总是不敢睡觉。把他的发小哄了一整个下午,到黄昏的时候,若玉才见禹司凤吃了第一口酸豆角粥。

“照你这么说,那只羽环应该是关键了?”

禹司凤麻木地点点头,“可是我找不到了,从我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我就找不到了。”

“如果你说的这个男人是妖怪的话,”若玉想了想,“这妖怪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让禹司凤相当难以启齿。

“他——”

尽管禹司凤不想承认,但桥上的那个男人的确长着一张相当出众的脸。甚至有几次在梦里,禹司凤一想到欺他的人是这样一番模样,那份痛苦也减去了几分。而后这份变化便会立即被男人捕捉到,男人会咬着他的耳朵说着玷污他的话。

“这个你不讲也行,不是重点。”若玉识相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如果这一切成立的话,那你再回一趟盐沧山,再去那庙里求一求,晚上再去那仪式一趟,不就能拿到那只羽环了?”

“但是那个人看起来不是很愿意搭理我。”禹司凤闷闷道。他记得那个人朝他肩膀的一撞,这肯定不是不小心碰到的,说明他以前和这人结下过梁子,但他禹司凤一介凡人有什么能力让一个神仙记恨这么长时间?

“但是那个蛇妖看起来心肠很好呀!”若玉抓着禹司凤肩膀鼓励道,“你去跟他说道说道,没准他上次给你个银羽环,这次就给你个金羽环了,效果更好!”

禹司凤白了他一眼。

 

尽管如此,禹司凤还是采纳了若玉这不靠谱的提议。一想到这个问题可以被解决,禹司凤顿时觉得有了盼头,连每晚的噩梦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并且若玉坚定地告诉他,他从来没听过晚上有什么声音,顶多有一号床兄弟上厕所没纸尖着嗓子要纸的喊声。那梦渐渐地也不是天天出现了,总是隔个几天,最长的一次还隔了一个星期多。禹司凤甚至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这个梦会自己消失,在去盐沧山之前。

期末考结束的第一天,禹司凤便收拾了行李和若玉去了机场。齐枫也想跟着去,但是他有一门专业课出了分,太高了,便被老周抓了去做实验,别说是跟着旅游了,连年能不能过都成问题。

“他还没放弃呢?”若玉已经坐在了飞机上,但他还是忘不了刚刚齐枫一路跑到机场给司凤送一整包零食的样子。

“没事,以后他不会这样了。”司凤关上手机。

“你做什么呢?”若玉问。

司凤靠在了椅背上,又合上眼睛,“我给他发了个消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若玉“啧”了一声,也靠了下来。

到达盐沧山的时候若玉问了一下,那个仪式下个星期才有,两人便定了半个月的民宿。呆了几日后,若玉和周边的人也熟络了起来。和隔壁老奶奶聊天的时候若玉想起来那天还有个很大的流星,便问老奶奶附近有没有陨石坑之类的,新的。老奶奶点头说是有个,前阵子还来了个地质考察队,浩浩荡荡一堆人,但没几天又走了,说是那块天外来的石头(老奶奶原话)没落地之前就烧没了,能找到的最大的石头只有瓶盖大,而且早就被人带走了。

“不对呀,齐枫看到的时候还很大呢,这大气层都没把石头烧没,盐沧山的高度够?”若玉拉了拉禹司凤的胳膊。

禹司凤没理他,穿着冲锋衣,背着个斜挎包便走了出去。若玉问他去哪儿,他如实回答是白帝庙。

“没错,多一个神仙保佑多一份保险。”若玉表示赞同。

 

和他上次来相比,白帝庙显得热闹了许多。时值寒冬,庙宇前后却是一片又一片火红的凤凰木,烧成了生生不息的色彩。这不是凤凰花的季节,但各地气候不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有人说是白帝的福泽庇佑,总之游客倒多了不少。

避开那些拍照打卡的游客,禹司凤拿了求签的筒,面朝着神殿跪了下来。让那个人离开我的梦境,他求了许多遍。起身前禹司凤摇出了那根签,他拿去解了。解签的人问他解姻缘还是别的什么。

禹司凤本想问其他的,又想到那个男人,便下意识道:“姻缘吧。”

“姻缘的话,是上吉。”那人笑道,“不必你来寻,他会来找你。”

禹司凤心一惊:“如果我一定要躲呢。”

那人摇摇头,道:“这不行。”

禹司凤皱起眉:“逼我的姻缘算什么好姻缘?”

那人指指天,见禹司凤还是不懂,便开口,“天注定。”

没从解签的地方寻得想要的答案,禹司凤便在庙前的小摊里买了一串铜钱避邪。扫码付款的时候他问小贩灵不灵。老板连忙点头,又让司凤拿去白帝庙里开个光,说只要心诚,没有不成的事。

傍晚的时候,若玉招呼司凤去镇上看仪式表演,司凤说他们那回晚上才看到。若玉翻了个白眼,晚上还能有座位,你估计只看到人头了吧。

禹司凤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便跟着若玉去占了座。他们到的早,位置不能再靠前,禹司凤怀疑仰头都能接到演员的唾沫,但若玉觉得说不定离得越近越有效果。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若玉的椒盐花生啃到第三袋的时候,演出终于开始了。身着金羽衣扮演蛇妖的演员从右侧上台。身着枯树袍的妖怪则从观众座位突然涌现,然后在一片惊呼中登上舞台。

“司凤,你注意到了吗?”若玉低声道。

“没有。”这里的熏烟味呛的他头疼。

若玉抓了下禹司凤的肩膀,给他指了指那只妖怪。

禹司凤瞥眼道:“原来他的面具是银色的。”

“面具个屁。”若玉敲了一下禹司凤的太阳穴,“你看他没戴面具的那半张脸,眼角是不是有一颗痣?”

禹司凤盯了一会儿,他回头道:“你的眼神很不错。”

“司凤,”若玉喃喃道,“说不定你前世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禹司凤没再听下去,铁花洒入夜幕的时候,他在人群的惊呼中离开了座位,走到了河岸的长街上。这时候人群大多汇集在古镇的另一处,这里倒显得空了许多。禹司凤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双脚却将他带到了那座桥上。

晚风一而再,再而三地拂过他的面颊,背包上,那串在白帝庙里开过光的铜钱链铛铛作响。

禹司凤突然知道了自己该看向哪里。

他转头看去,见那家酒馆外,他曾经坐着的帆布长椅上,此刻正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也在看着他,只不过这回没有那般唬人的眼神,眼里透着的是淡淡的笑意。他的手边是一只磨砂酒杯,是荔枝冰。

是跑过去给他一拳头,还是立刻逃开,禹司凤有很多选择,但是在这一刻他丧失了所有的行动力,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过来。

他的千千梦魇,就像姻缘签中说的那样,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不必去寻,他会来。

 

“你哭了,司凤。”男人道。他伸手撇去司凤的眼泪,拇指正好按在那颗泪痣处。

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腕,禹司凤猛地使力,将他推出了几步外,“别来找我,滚开!”

男人站在原地,显得分外冷静,“可是司凤,你忘了吗,是你说,要我离开你的梦境的。”

禹司凤抬起头,那颗滴而未滴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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